你所要做的便是相信他们,以这虔诚作为看到终点的见证。
 

出云有间小酒吧呀咿呀咿呀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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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时候戴上墨镜的呢?

 

他在模糊的记忆海洋中搜寻着与之相关的讯息,却发现总是显示“404 not found”。

 

是搜索引擎老化了吗?他郁闷地看着被打开的酒吧大门透出明媚热烈、在他看来却温柔可人的阳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进门,挡住了少许光线。

 

草薙出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是从修炼出烟头凤仙火大招那时起、为了保护眼睛而戴上墨镜的吗?还是从照镜子时发觉自己越长越帅、为了保护眼睛而戴上墨镜的呢?

 

进门的二人坐在吧台前,你帮我捋捋没弄整齐的头发,我帮你顺顺没塞好的衬衫。

 

也许是从捡到这两人起,为了保护眼睛而戴上墨镜的吧。

 

“早安,草薙先生!”八田元气十足地说。

 

“早。”草薙嘴巴里面叼着一根烟,含糊地回答道。“你身体没事了?”

 

“昨天难受了一晚上。”没等八田说话,伏见首先抱怨起来。“真是的,就算冰箱里没有布丁了,也不能随便翻东西出来吃啊。以及草薙先生,生化武器应该放在弹药库中密封保存吧?为什么会放在储存食物的地方?”

 

草薙挥了挥手,深沉的表情表示他不愿意谈论这件事情。“你还小,长大一点就知道了。”

 

什么叫做红豆泥马丁尼的杀伤力,他默默地想。

 

“我没事的。”八田红了脸,瞪了伏见一眼,似乎怪他多嘴。“今天有什么任务也能够漂亮地完成的。”

 

“今天倒是没有什么事情。”草薙拎起一只高脚杯,在灯光下仔细检验着它的光洁程度。“你们如果愿意,就在店里坐坐好了。”

 

“尊先生呢?”八田四处张望着,接过草薙递过去的果汁。

 

伏见啧了一声,咬紧了吸管。

 

“还在睡觉哦。”

 

忽然从沙发上响起的声音吓了八田一跳。十束从被单中钻出来,像一个茧一样把自己包了起来。

 

“十……十束先生……”八田结结巴巴地说。“早……早安。”

 

“不过,还真是个适合睡回笼觉的日子啊……”十束打了个哈欠。

 

“等会儿就会有客人来了。”草薙不客气地说。“给我从沙发上下来。或者你搬个板凳到门口坐着,还能给我招揽点生意。”

 

“那多浪费生命啊,我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做这种老大爷才会做的事情。”十束反驳道。“我要把生命投入到最新的兴趣爱好中。”

 

草薙愣了一下;十束的爱好刷新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更新脑中的数据库。“是什么?”

 

“冥想。”十束坐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给我去门口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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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适合睡午觉的日子啊……”十束趴在吧台上,伸着懒腰。周防尊霸占了唯一的沙发,他只能挪窝。

 

草薙在吧台后面安定地擦着玻璃杯,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伏见、八田和镰本也都倦倦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在温暖的午后昏昏欲睡。

 

店里没有一位客人。也许他们也都响应十束的号召,回去午睡了。

 

“我们来玩游戏,打起精神吧!”十束猛地坐起来。

 

其他人瞬间清醒了过来,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对不起,我不参加了。Misaki也不参加。他不舒服,我要照顾他。”伏见马上说。

 

“有益身心的小游戏而已。”十束劝说道。

 

“我忽然想起来家里面天然气没关。”伏见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我们用的不是电磁炉吗?”八田愣了一下。“放心吧,我关好了。”

 

“你没关。”伏见说。

 

“我明明关了。”

 

“你没关。”伏见坚持道。

 

“我关了……吗?”八田开始犹豫起来。

 

“你关了。”十束帮他做出决定。“所以我们现在来击鼓传花吧,谁输了就讲一个故事。”他像是变魔术一般摸出来一根筷子和一朵纸花。他把杯子翻了过来,在上面梆梆敲了两下。

 

“开始!”他把花扔给镰本,自己闭上眼睛下令到。

 

“为什么你自己不参与啊!”镰本哀叫着把花扔给八田。

 

八田手忙脚乱地接过来,又手忙脚乱地扔给伏见。

 

伏见在一秒之内又仍扔回给八田。

 

八田愤怒地把花砸向伏见的脸。

 

伏见接住,又扔了回去。

 

“死循环了。”草薙感叹道。他唯一没有料到的便是在八田与伏见的战斗过程中脱了手,纸花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十束的敲击声也适时地停了下来。

 

八田、十束和镰本看着他,伏见看着八田。

 

草薙清了清嗓子。

 

“从前,有一位须须之王。他很有力量,很强大,因为上天的能量会通过须须传递到他的体内。但是他并不开心。因为自己太强了,并且须须会尖端放电,所以大家都不敢接近他。于是他在救了一个人的性命以后,要求他在回去以后把第一眼第二眼第三眼……第n眼见到的人都带过来陪伴他。”

 

“尊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八田立马反驳道。“而且即使他不要求,我也会追随他。”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在说阿尊的?”草薙眯起了眼睛。“总之,没过多久,须须王的身边就聚集起来很多人。因为在须须王身边,在电场作用下这些人也能放电了。他们变成了等势体,达到了静电平衡,于是互相之间可以和平共处。”

 

“……再然后,在洛仑兹力、重力和无可奉告之力的作用下,须须王身边的人都只能走直线。洛仑兹在建立经典电子论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后来,麦克斯韦方程组已经不能够描述须须王及其氏族的行为了。在这个时候,量子力学诞生了……”

 

半个小时以后,所有人都睡熟了。

 

草薙吸了一口烟,把他们喝剩下的饮料都收了起来。

 

该准备下午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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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新一任的青王出炉了啊。”

 

草薙对着十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看向安娜那边。女孩子正在和周防愉快地聊天——或者说,是电波交流。他确认对话不会被偷听到,才压低声音说:

 

“别用好像饺子出锅一样的口气说啊。”

 

“这种事情需要这样做贼一样的对话吗?”十束也悄悄说。

 

“但接下来的就需要了。毕竟小安娜曾经被拉去当成制造青王的材料,对吧。不想勾起她那时候的回忆哪。”

 

“那这一位,也是同样的情况吗?”

 

草薙看着终端机上显示的新任青王的照片,撇了撇嘴角。“这一位的话,看起来似乎如果有人胆敢去威胁他,下场会很惨的样子。”

 

“面相上是个有抱负的青年呢。”十束凑过来,一边翻照片一边评价道。

 

“面相?你的新爱好吗?”

 

十束没有回答他,而是仔细看着新青王的资料。看着看着,他忽然冒出来一句:“那前一代的青之氏族怎么样了呢?”

 

草薙缓缓吐出一口烟。

 

盐津元苍老的面孔浮现在他眼前。倒不是说他忽然想起了这号人物,而是自从那次见面以后,他每次照镜子时,都会有一闪而过的错觉。

 

草薙出云就是下一个盐津元。

 

他干笑一声。总是杞人忧天,会老得快的,他自嘲地想。

 

但这并不是毫无道理的担忧;这是很现实地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他一定会遇到的问题。

 

因为如果可以的话,他不能死在周防尊前面,就这么简单。

 

周防的力量越来越频繁地游走在爆发的边缘。平时为了抑制力量,恨不得能买一本《龟息大法》回来修炼。但是这崩溃却是肉眼可见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忠实地反映着主人的情况。

 

所以这并不是是否要面对的问题,而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在脑海中为自己罗列出各个理由:首先,他并不是只能依存王思考的那一类人,因为现在动脑筋的主要就是他自己;其次,homra的组织结构并不像Scepter4那样严谨,离了王就分崩离析。再者,homra的职能与Scepter4也不尽相同;他们并不需要在崩溃的时候,仍然强撑着已经毫无意义的大义。

 

所以我不会成为盐津元的,他告诫自己。也不会变成盐津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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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头弹出的火星在空中骤然燃起一朵朵的火花,在眨眼之间便膨胀为密集的火球,朝着敌人毫不留情地倾泻而去。

 

拥有快速移动技能的敌人也无法避开这样大面积的轰炸,惨叫着倒在地上。

 

草薙有些狼狈地结束了战斗。敌人数目过多,八田和镰本又被拖住,在别的地方分不开身。

 

“早让我帮忙不就得了。”周防坐在沙发上,抽完最后一口烟。

 

“不需要,这种小杂碎还轮不到王出场啊。”草薙直起腰,叹了一口气。

 

“战斗中走神,你在想什么?”周防问道。

 

“晚上吃什么。”草薙淡定地回答道。

 

“那么,吃什么?”

 

“得看小八田他们一会儿买什么回去。”草薙思考着。“我希望不是西兰花。”

 

周防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路过草薙的时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手劲很大,压得草薙肩膀一痛。

 

“你想太多了。我相信你们都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周防说。

 

“但是,果然还是会困扰吧,如果王不在了的话。”草薙揉了揉肩膀,苦笑着。他一直知道,自己和周防之间一定无法避开这个话题。“如果你单纯说一句‘我相信你’,我真的会觉得很不好办啊。”

 

周防沉默了半天。“我相信你。”他最终说。

 

草薙无奈地笑了出来。十束在一边看着,非常识趣地不插嘴。

 

成为王之后,周防与他和十束之间的距离便渐渐拉开。他经常感到一阵无力;就像是周防进入到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他和十束只能在外围看着,对于他的痛苦却束手无策。

 

巨大的力量带来心灵的孤独。但他们当年也曾是同学而已。一起踢罐子、偷看老师换衣服的同学。

 

草薙看着周防的背影,忽然发觉当年会直接把自行车骑到河里的学弟长大了。不会放纵自己的力量、懂得以自己的方式关心照顾别人、学会压抑自己。

 

最后一条似乎是有点悲哀的、大人的无奈呢。

 

周防轰开一面墙,走了出去。

 

但是依然只会走直线,草薙宽慰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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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于十年之约的约定,并不是所有人能够给予这样的承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遵守自己的诺言。有些时候违背约定的原因是非常无奈的,比方说作者封笔,相约十年再见的两人便永远被隔在大门两边。

 

当然,天人永隔是更常见的理由。

 

十年的时间足以实现这一套流水线似的全过程:与友人的初识、相知、并肩前行、一路追随,最后见证他们的终结。

 

十束与周防死亡的那一刻,草薙都在场。也许他并没有亲眼看到周防是如何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但是他从远处目睹了那把巨大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从高空中坠下,又由下而上挥散的过程。

 

和当初在天台上,看着抱着十束尸体纵声大哭的八田,默默打开手机时的心情有点像。

 

也许比当时还要好一点;他说出“对不起,阿尊,有个坏消息”的时候,心情简直糟透了,因为不得不向另一个人汇报这样的噩耗,尤其这个人还是阿尊。而现在,他倒是不用再承担这种比噩耗本身还要令人心里发堵的任务。

 

这样倒是结束了一直担心到快要失去冷静的状态,反倒是松了口气。

 

这是所有人都预料得到的结果,自从十束在天台上被枪杀了以后,事情便无可挽回地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过去。

 

失去了抑制力量的锁,周防尊的赤焰就像是没关开关的天然气,随意的火星都有可能在地球上又点爆一个坑。周防默默地找好了为自己介错的人,虽然对方并不乐意,倔强地想要破除这个命运的诅咒。

 

但如果事到临头,青王一定也会好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这一点毋庸置疑。并且依据他们偶遇的精度与频率,无论周防在哪里掉剑,青王都会精准地出现在同一个经纬度上,为他了结这一切。

 

作为赤组最强的族人,却没有被委托如此重任,草薙认真地开始反思起原因。是力量不足以承担弑王的后果吗?他自认为自己并不会比杀掉前任青王的善条弱到哪里去。少一只手,或者少一只脚,对于周防死亡这件事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那么,是下不了手吗?或者说,在下手以后,可能遭受到太大的精神打击,从而一蹶不振吗?

 

似乎被没有必要地担心了,草薙想。比起死亡这个事实,其它任何附带的伤痛都不值一提。

 

不过他并不介意这件事。因为同样作为王,宗像礼司一定能够漂亮地完成任务,但是如果换成自己,万一失手的话就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了。

 

于是在学院岛上红蓝光束相冲击的时候,他站在桥对面,抽着烟,等待最后的结果。

 

而结果,便是灼热的纹身从肩胛骨上脱离开去,汇入漫天的红流。

 

非常美的红色,草薙第一次想要把墨镜取下来,好好地确认这样的颜色。

 

不同于任何一次的暴虐沉重,这样的赤色非常轻盈,比飞雪还要飘渺,就像谁往天空中撒了一束光一般。组里成员的吼声激荡着这片红流,伴随着它们前往无可预知的天空。

 

草薙第一次看见艾利克如此认真嘶吼的场景;藤岛站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肩。他也很难得地看见坂东取下墨镜的样子;赤城在一边按低了帽檐,挡住脸上的泪痕。八田流着泪,吼得比谁都响;他的身边空着,遥望着对面桥上孤零零飘起的一朵红光。

 

你的氏族,都很强。你已经传达给他们力量以外的最珍贵的东西,无论前方是何艰难险阻,他们也不会输。他们会把挡在面前的一切烧光烧光烧光,就像你之前做的一样。

 

所以请自由地、不受任何约束地,飘散于天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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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太多太多能够向之许愿的存在。圣杯、QB、Geass。但共同的特性就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代价一般来说是惨痛的。

 

时光倒流在各个世界设定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回到某个时间点,通过不一样的决定造成蝴蝶效应,进而改变整个世界的未来。

 

——如果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可以许个愿,或者可以让历史再来一次,这位酒吧老板,你是愿意继续和周防、十束做普普通通的学生、然后当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吗?

 

——阿尊天生便是要成为王的存在吧。如果他命中注定要成为王,那么我的愿望便是帮助他成为王,即使回到过去,这个结果也不会改变。

 

——但是他成为王以后并不开心。压抑自己的力量太痛苦了,何况还是那样的一个人。

 

——如果没有成为王的话可能更不开心。你试过把狮子当猫养吗?那真是对于草原之王来说最大的悲哀。

 

——但是这直接或间接导致了周防以及十束的死亡。你觉得这样的未来好吗?

 

——我们也只能努力地去把握自己能够控制的那一点点未来。至于将来会是什么样的状况,这不是任何人通过一己之力能够决定的。它汇集了太多的因素。并且无论是怎样的,这样的未来就是未来,并没有好不好之说。更何况,赤之力量也已散播开去,星星之火可燎原,也许改变未来的可能,指望他们比指望神秘莫测的愿望更加可靠。

 

——已经是乌合之众了。联系你们的纹身已经消失了。就像联系我们的大义一样。

 

盐津元的面孔又出现在镜子中,和草薙对望着。

 

草薙露出了一丝挑衅性质的笑容,右手指尖啪地燃起一束火苗,点燃了嘴巴里的烟。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模糊了镜子中盐津元的面容。

 

——那只是表面上的印记而已。除非把我的血肉拆离骨头,否则homra的羁绊我是要背负一辈子了。

 

——你有没有想过,苟活不如光荣地战死?

 

——那您当初,为什么要留下来?

 

——因为如果没有我,他们会更加迷失方向吧。

 

——正是这样,我们都被下了“不许死”的言灵和“活下去”的geass呢。

 

——留下来是最痛苦的。而且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本心,之后便无颜去见他们。

 

——那我就带着他们希望的明天去见他们。而且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会认出我来,顶多打我一拳,然后毫无保留地接受我。因为我们是十年的朋友呐。

 

——会是怎样的明天呢?

 

——反正是更好、更好的明天。我不敢说是所有人都获得幸福的明天,因为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我的话,就安安静静当个酒吧老板好了,一直到退休。说实在的,我并不是那么有抱负的人。

 

——没有任何遗憾吗?

 

——如果算的话……真讨厌啊,下次母校纪念的时候,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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