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周是全然的黑暗，唯一的光源在远处闪动。吵杂的声音一直挥之不去，闷热而又潮湿的感觉也持续着，无法摆脱。

 

“……他们并不明白什么是爱情——这很正常，能够清楚明确地定义爱情的人，一定没有办法真正深切地体验到这种揪着心脏的酸甜苦辣。这是没办法把自己剥离事外、并且清晰地意识到‘啊我恋爱了’的状态。他们只是单纯地、自然地陷入了这种状态。两边都是笨拙的人——也许其中一位并不会承认，但是确实在陷入很深后依然不自知，只是内心深处泛起的焦灼让自己在很多时刻毫无道理和缘由地觉得愤怒、难过、开心或者欢乐，而他们却并不自知，这些情绪都被连上了看不见的细线，另一端是一个人，一个提起名字便能够扯动所有丝线，把自己的心脏变成提线木偶的人……”

 

电影节奏很快，他们却动弹不得，被困在充满香氛气息的人群中，完全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那里，只能僵硬地盯着面前的电影屏幕。

 

剧情正演到煽情处，主角正哭得梨花带雨，周围的女人们也跟着抹眼泪。泡在“嘤嘤嘤”“呜呜呜”“嗷嗷嗷”里的耳朵一路红透到耳根，两个人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揉了揉滚烫的耳廓。

 

“突……突围？”八田小声地问imisaki。“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当然没什么问题了。你不是突击小队长吗？”imisaki也小声反问道。“你去开路。”

 

“我中了全身束缚咒。”八田信誓旦旦地悄声道。

 

“我也中了。”

 

“胡说，这个咒语对AI无效。”

 

“我中了全身生锈咒。”imisaki坚定地说。

 

两个人互相干瞪着眼，却谁也不愿意先打开一条道路；两个人守护着这片小区域，小心地躲避着周围扫过来的长发，像是在坚守着什么阵地一般。敌人却不是用拳脚能够打败的对象，她们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刺一般扎进两人的脑海，无时无刻不在散发专门应付“恐女症患者”的生化武器。

 

莫名其妙地被卷进女生的洪流，在躲避的过程中适得其反地被逼进这个女性专场的情感电影院，对于八田和imisaki来说都是后来完全不想提起的经历。

 

“猜拳？”imisaki建议道。

 

“不要，你的动态视力那么好，开挂。”

 

“难道要在这里等电影结束吗？”

 

“那你说怎么办啦？”八田欲哭无泪。“我真的希望这周围的都是恐龙怪兽，那我绝对冲第一个！”

 

“那就把她们想象成恐龙！”

 

“拜托你声音小一点啦……已经有人在注意我们了，哇她们看过来了……妈妈啊，这眼神好可怕……”

 

两个人也不顾着突围计划了，不约而同地用胳膊捂住了红得通透的脸。

 

这个时候就学学鸵鸟/i鸵鸟吧。

 

————————————————————————

 

“啧，广播根本没用嘛。”伏见每隔五秒钟就要朝门外看一眼。

 

“这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游乐园很大，走过来也需要很久的。”广播员劝导着。

 

Isaru站了起来。“我受够了，坐在这里等不符合我的个性。”

 

“你打算怎么做？”伏见眯起眼看着他。

 

Isaru慢条斯理地调出自己M盘里的定位应用程序——他对于自己的程序管理得犹如照片集一般有条理，M盘里存着应用程序，I盘是系统盘，S盘里有游戏，A盘里收藏着教育用宣传片，K盘里是照片精选，I’盘无可奉告。

 

“靠着这个我就能找到他呀。”他打开定位程序，很快便有了线索。

 

伏见抱着胳膊斜眼看他，完全不屑一顾的样子。

 

“等等，你有这个，为什么今天早上不用？”他忽然反应过来。“不是会省很多事情吗？”

 

“没想起来。”isaru诚实地回答道。“很多时候，连我是AI都没有意识到。大概只有看着你的脸时，这个认知会比较清楚吧。”

 

对方从面前走过时，伏见沉默着，直到对方走到几步开外。

 

“不过我是不会帮你的。”isaru回过头，强调道。

 

“哼，我沦落到指望你的地步了吗？”

 

Isaru歪过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是顺着这个隔着几公里也能嗅到的DT味儿。”伏见坚定自豪地说。

 

————————————————————————

 

“……人们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用爱情粗暴地概括。而爱情本身的定义便是极为广泛和无标准。有一千个渴望爱情的人便有一千种爱情的写法，句子都不会很长，很多时候可以简化为另一个人的名字。这些名字上也被连上了红线，只要念出咒语，漂浮于虚无空间中的特定的两个名字便会被拉到一起。这当然是平凡的人类不知道的事实，但人类是聪明的智慧生物，他们天生便懂得说出那言灵一般的三个字……”

 

“……这样的魔法能够普及到世间万物。有的时候，某一双筷子看起来就是比同样花色的另一双更好地搭配某一只碗。也许它们连接上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微波，也许只是巧合。更复杂的物体说不定更为神奇。CD机坏了以后，和它同期购入的音箱怎么也无法与新的CD机一同合作出悦耳的音乐，在不久之后也宣告报废。更高等，更高等的物体——也许也能具有匹及人类的言灵。”

 

“……请说出那三个字。”

 

————————————————————————

 

伏见又一次一个人走在满是人群的道路上。

 

虽说是date，而且还是双份的double date，相较于想象中的热闹甚至聒噪的场景，今日大多数时间却是独处，这让伏见也觉得有些怪异。独处对他来说并不是新鲜事，百分百与八田黏在一起的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走在热闹人群中，也是十分常有的事情。

 

现在他一般不会注意到这个事情，更不会为此长吁短叹，思索所谓孤独的含义之类。他的大脑通常围绕着一个核心运转，太过投入以至于他在别人眼里的印象一直是个眼神飘忽阴沉的人。但是最初分离开时，他常常会从思绪中惊醒过来，接着更加强烈地意识到身边空荡的事实。为什么这么安静，怎样才能让这令人烦躁的安静离远点，干脆去找个噪音源吧——在大脑的逻辑推理下，双腿总能带他来到八田所在的位置。

 

更多的时刻，他还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刷牙，一个人购买生活用品，一个人走在街上。感觉去哪里都可以，不去哪里也都可以；去哪里都对，去哪里都不对。偶尔有一种空落落的情绪悄然滋生，而这让他感到不安，迅速地用满载着八田的思考把它填满。

 

不过今天这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流荡，他正走向八田，走在回家的路上。即使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还是感到了安心。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