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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田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似乎回到了四年前，和伏见还是训练生的时候。

 

那算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训练，、成绩、以及很容易就被剥夺的晚饭。

 

当一个人受罚的时候，另一个便会想方设法给他顺一点吃的；理论课考试的时候，伏见也想尽办法对八田伸出援助之手。要避过教官的耳目并不容易；不过正当青春年少又中二爆表的两人完全不会屈服于这等小事。

 

他们发明了属于自己的交流方式；在别人看来鬼画符一样的字迹在他们眼里，便是独有的一套文字体系。他们甚至用响指和咂舌的声音编出了一套暗号。

 

打两下响指咂一声舌，“啪啪啧”，这是“小心有情况”的意思。

 

打一下响指咂两声舌，“啪啧啧”，这是“老时间老地点见”的意思。

 

一直在咂舌，“啧啧啧啧啧啧啧……”，大概单纯就是伏见不耐烦了。

 

有一个暗号是伏见对八田用的比较多，而八田很少用的，那就是“抬头”。

 

非常简单的暗号：一下响指，一声咂舌。

 

八田记这些东西倒是兴致盎然不亦乐乎，很快便背的滚瓜烂熟。如果他能拿百分之一的热情用来学理论知识，可能他们根本不用费心来发明这些。

 

但是八田很开心；这就像是和伏见有了共同的秘密，而这秘密只属于两个人，再没有第三个人能够插入其中。

 

他漫长的梦境里，全是“啪啪啪”“啧啧啧”的排列组合。

 

最终他自己也不胜其烦，醒了过来。

 

独眼的视界很习惯；他本能地把焦距对在站在窗边的那人身上。

 

伏见转过身，面对八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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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和记忆中没有什么两样的脸。细碎刘海下光洁的额头，由于干燥而有些起皮的嘴唇，并不高的鼻梁，以及因为刚醒过来而迷茫的琥珀色眼睛。

 

另一只眼睛上的眼罩已经被厚重的纱布替代。伏见一直非常抵触那个眼罩；他想要把它摘下来，剪得粉碎，扔到不可回收物的垃圾桶里，再也不要见到才好。

 

不过现在似乎并没有考虑这件事的必要了。

 

他先八田一步开了口。

 

“现在做义眼的技术挺成熟的。”他说，声音嘶哑得像是他才是刚刚苏醒的那一个。“可以拟真得跟以前一模一样。甚至你有什么个人趣味，比如说想要发光的，变色的，能投影的，或者带魔法阵的，都随你。”他朝床上的八田扔过去一本小册子。“自己挑。”

 

八田古怪地看着他。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他问道。

 

“想喝水吗？”伏见举起手中的杯子。

 

“想。”八田诚实地回答道。

 

伏见走过来；他一只手笨拙地环过八田的肩膀，把他拖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另一只手端着杯子，犹豫不决，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送入八田口中。

 

伏见并没有特别多的照顾人的经验；他的手转来转去摆了半天，怎么都感觉不对。他啧了一声，皱着眉头回忆书上都是怎么写的。

 

好像到了这个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喝一口，再哺入对方口中。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缠缠绵绵粘粘糊糊，整个病房逐渐升温，然后顺利成章地做一些有趣的事情。似乎是个好方法。

 

“我说。”八田叹了一口气。“我胳膊又没断，你就没考虑过让我自己喝这个选项吗？”

 

伏见愣了一下，露出了有点可惜的神情，然后把水杯递给八田。

 

水温刚刚好。八田的确感到很渴，于是喝得很急。有一些水泼了出来，溅在伏见因为担心他会失手而垫在下面的手掌上。

 

“抱歉抱歉。”八田抓着伏见的手，四周环顾一圈，想要找东西帮他擦干净。他并没有找到纸巾或者手绢一类的东西，于是自然而然地把伏见的手举起来，把那几滴水用舌头舔干净。

 

他想要放手，却被伏见反手抓住。

 

病房的门被敲了三下，接着被打开了。

 

伏见清了清嗓子，但是并未放手。

 

宗像和周防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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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防进门后，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扫视了八田一眼，确认他没有什么大碍后，便把手插在兜里，沉默不语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伏见立正，朝他们敬了个礼。

 

“尊先生……”八田喃喃道，眼睛垂了下去。

 

“八田少校，欢迎回来。”宗像关上门，走到病床的床角处。他犀利的眼神从八田扫到伏见身上，最后又扫回来，停在八田眼睛上的绷带处。

 

“那么，客套话也免了，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宗像居高临下地说。“这次行动的失败让我们损失惨重。此次巡逻出行了20名机师，但是回来的只有15名。每一个‘菲尼克斯’的机师都经过了严格而系统的训练，我们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失去任何一名都很让人痛心。再者，八田少校的眼睛在这次行动中被毁，而这只眼睛的重要性，在座的几位想必都是知道的。另外，这次失败也直接导致了草薙上校秘密行动的暴露，如果不走运的话，后期影响可能会很可怕。最后，由于伏见少校在此次事件中的行为，我可能要失去一名有能力的三把手。”宗像顿了顿。“淡岛中校的工作量又要加大了。”

 

“你可以少拼点图。”周防在他身后善意地提醒道。“你副手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伏见少校这次的行为，恐怕需要受到严格的处罚。”宗像假装没有听见周防的话，继续说道。“在没有请示上级的情况下擅自暴露秘密行动中的部队的坐标，这是作为情报科最严重的渎职。因为信任，所以把后方调度工作交给了你们，而作为领导的伏见君却做出这样的事情，让人们非常失望。”

 

“那也是因为……”八田刚说了半句话，就被压了下来。伏见按住他的肩膀，微微地摇了摇头。

 

“因此我们觉得，至少短期内，伏见少校不再适合担任情报科的职位。但与此同时，伏见少校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机师。在此战争期间，放置这样的战斗力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何况，伏见少校的行为有着可以理解的理由。因此，我们决定将伏见少校编入行动队，具体点说，是八田少校所属的先锋组，和他搭档。”

 

伏见和八田对看了一眼，被事态的发展刺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可以理解，并没有说可以原谅。”宗像提醒着眼前的下属。“纪律永远是纪律。在一切结束后，你的一切功过都会被评判，你会受到应有的公正的处置。”

 

“是。”显然没有听进去的伏见敬了个礼，心思完全没有放在上面。

 

“啊，不过你仍然编制在Scepter4中。”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宗像说。“也要参加Scepter4的活动。包括下午茶。”

 

伏见的脸垮了下来。

 

“但在此之前，有件事情需要确认一下。”宗像和周防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说道。“先锋组中的机师需要并肩作战。同伴之间默契的合作往往是能否存活以及胜利的关键。那么，互相的信任便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伏见和八田共同保持了沉默。

 

“那么，你们自认为，你们足够互相信任吗？”宗像问道。

 

周防也在此时抬起头来，他的金黄的双眸与宗像冰蓝的眼睛一起直视着两名年轻的士兵。

 

在这样的眼神压力下，一切的遮掩似乎都被烧得干干净净，真实的思绪避无可避，说谎成为了不可能的选项。

 

八田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猿比古。”

 

伏见的嘴角漏出一丝嗤笑。

 

“开什么玩笑。”他说。“我全部的信仰，都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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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太乱来了。”晚了一步得知所有消息的淡岛一直在摇着头。“太乱来了。”她重复着。

 

“你是指哪一个，小八田，猿比古，阿尊还是宗像将军？”草薙问道。

 

“所有人。”淡岛说。“简直要把我弄疯了。”

 

“那我告诉你一个更能把你弄疯的消息吧。”十束以一种往别人身上放最后一根稻草的愉快音调说道。“小八田和猿比古将参加下个星期的秘密行动。”

 

淡岛的手撑在额头上，无力地说：“这个世界的理智哪里去了？宗像将军为什么也跟着胡闹啊？”

 

“其实挺合理的不是吗？”草薙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你也知道的，那天我们忽然接收到了来自星系外围的宇宙‘加速点’信号。虽然还没有研究出原理，但是事实证明在各个‘加速点’之间，物体可以做瞬间的跳跃。因此，这些神出鬼没的‘加速点’向来是军家必争之地，因为可以使‘加速点’成为自己发动瞬间袭击的绝佳工具，以及在‘加速点’附近伏击跳跃过来的敌方部队。它们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出现的地点也无法预计，因此只能依靠它们出现时发出的特有讯号寻找它们。这次的‘加速点’坐标离我们很近，如果能够控制住的话将是一个绝妙的出击地点。但是我们的行动失败，现在只能祈祷敌军没有收到那个讯号了。就算如此，由于行动暴露的缘故，我们朝那个方向调动部队的消息很有可能已经被敌方探知，而对方有可能据此判断出我们行动的理由。”

 

“因此我们短时间内不能再次出击。”十束接着草薙的话说。“这几天将有小分队进行一系列的诱攻，以期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而我们真正的行动，便是在一周后。上面下达的命令是务必拿下那个‘加速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草薙苦笑了一下。

 

“但为什么是他们两个？”淡岛不依不饶地问道。“一个才受了伤，另一个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关禁闭才对。为什么要他们参与这次的行动呢？”

 

“这就只能猜测了。也许是因为他们战斗能力强，也许是别的什么。”草薙耸了耸肩膀。“阿尊也不是很赞成，但他显然也没有反对。”

 

“放心吧。”十束安慰淡岛。“我也会去的。他们俩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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